出动警察驱赶示威学生的命令，是警察局长吕奉和下达的。之后，他又一次用电话与特务科长沟通，要对方尽快审讯刚刚抓捕回来的四名嫌犯，尤其是三名辅仁大学的学生，如果没有什么确凿的犯案证据，就赶紧放人，以免堵门的学生把事情闹大。
“辅大来了一个教务处的副主任，要求直接与警方交涉，我先派人把他带到局里稳住，你那边抓紧时间审讯嫌犯！”
吕奉和的声音带着烦躁和焦虑，显然，他对特务科惹出的娄子大为不满——身为市警察局局长，他很清楚日本华北方面军的内部有喜多诚一将军那样的主张宣抚怀柔的势力，那股势力极不愿意看到军警针对民间的强硬打压，尤其是诸如辅仁大学这般具备欧美背景的文教机构。
凌杰铭当然听得出局长在电话里的语气和情绪。于是放下听筒，他本人立即大步流星亲自赶往特务科附设的审讯室，吩咐先将在羊房胡同内抓到的三名辅仁大学学生依次带上来讯问。
第二个便是国文学系的四年级学生刘立民。
审讯室内，特务科长一眼认出了这个瘦高个子的年轻人、正是在羊房胡同四合院里掐住警察脖子的叛逆。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此刻刘姓学生的额头渗着血迹，左脸上还有一块明显的淤青。
“怎么回事？”凌杰铭问带人进来的部下。
“科长，这小子进了警车后还不服，被我们哥儿几个给收拾了一顿。”
“胡整！非得带出印子来吗？”他所说的印子，是警察们的行话，指的是刑讯犯人时留下了明显的外伤痕迹，尤其是指面部。
其实在特务科的内部，向来有对抓到的反日嫌犯严刑逼供、致其伤痕累累的做派；但这一次却有所不同了，对象不仅是学生，而且还与辅仁大学这块又臭又硬的顽石有关。
特务科里的少数警察曾经与辅仁大学打过交道，知道一些忌惮，可显然并不包括面前的这几位。
“科长，您是没看见——这小子当时在车里有多不老实！嘴里还一直不停地骂我们……”
一名部下用手指着刘立民、对凌杰铭汇报着。
特务科长望着此刻已经一言不发、但神情阴冷严峻的辅仁大学学生，突然对他产生了兴趣，于是开口讥讽道：
“咋了？现在怎么一声不吭了？你小子的嘴头到底没有拳头硬吧！挨了打才知道厉害。”
“有种你们就继续打，”突然，进屋后始终缄默的刘立民，冷冷地开了腔：“要么你们在这里打死我了事——但凡放我出去，咱们就走着瞧！”
“呦呵！你小子还不服是不？！”一个警察见状，抬腿又踹了对方一脚。
双手仍被手铐反剪到身后的刘立民，被踹得后退了半步，随即目光如炬地瞪着这个伪警察，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好！继续来，我已经记住你这张脸了！”
踹人的伪警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咧开嘴难看地笑了起来：“还真有你的——记住我了是吧？那就好好记，老子姓王名四喜，从早到晚都穿着这身警服，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穿着这身警服又怎么样？”刘立民同样轻蔑地笑了一下：“你这身警服，莫非比日本兵的军服还要厉害？”
此言一出，原本站在一旁看笑话心态的凌杰铭，不由得心头一凛，脱口问道：
“啥意思？你把穿着军服的日本兵，怎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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