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率先听到衡天先生呼喊的，正是刘立民，当他扭头看到先生所站立的相隔十几米远的位置后，当即一扯身边张远的衣袖，朝着李衡天这边挤了过来。
而这时的李衡天，才得以重新应对庶务科的张科长，他压低声音说道：“张科长，你不用担心，如果日本人要找麻烦，我会站出来挡在你的前面。”
这番话说得颇具心机，既缓解了庶务科长的惊疑恐惧，也没有明言自己在印刷社内所做何事。
其实，国文学系副教授与庶务科长眼下均心中有数——日本人如此大动干戈地直扑印刷社，十有**与那台小型油墨印刷机有关。
或许是为了进一步印证，就在此时，印刷社的门口突然出现了骚动，先是从里面鱼贯走出了几个人，随即便抬出了那台印刷机。
刚刚赶来进行交涉的辅大校务处的人，已经在与宪兵队的翻译激烈对话，但很快又无奈地做出了让步——趾高气扬的日本人，宣布该印刷机为印制反日宣传单的涉案物品，予以查抄没收。
围堵着的众多师生，自然不会买这个账，他们情绪激昂地呐喊着，不让日本人将印刷机带走。
最终，日军宪兵们祭出了野蛮的武力：六七名挥舞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的宪兵在前面开路，迫使手无寸铁的师生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先生，怎么办？”
堪堪挤到李衡天身边的刘立民、张远，目睹了这一幕后，焦急的问向他们的衡天先生。
他们当然清楚这台小型油墨印刷机的意义，一旦失去它，北平学生救国会将从此没有了最大的利器。
然而，面对两名大弟子的追问，身兼救国会会长的国文学系副教授，却显得相当束手无策。日本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知他们从哪个渠道查获了印刷社这台油墨印刷机的秘密，且出击得如此突然凌厉，根本不留给己方回旋的时间。
“这伙鬼子宪兵又是怎么知道印刷机内情的呢？”心急如焚的李衡天，禁不住顺口反问了张远一句，语气中流露着惶急慌乱。
“那个伪警察我认识！”刘立民忽然小声低呼道：“在羊房胡同就是他抓的我，后来在警察局审问我的时候也有他，特务们都喊他科长。”
听到“科长”这个称谓，李衡天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本校庶务科科长，后者早已吓得面孔发白，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印刷社向来归他管辖，如今社里的印刷机被日本人通报定性为反日工具，只怕他这个庶务科长要遭遇问罪。
“李……李先生，你们真的拿那台印刷机……搞过反日宣传单吗？”张科长畏畏缩缩地向李衡天问道。
此时他与李衡天在内的辅大师生抗议的队伍，已经由原来的一面围堵、变成了现在的两面随行，裹挟着中间的日本宪兵的队伍，朝校园大门行进。乱哄哄的呐喊喧嚣仍不绝于耳。
心烦意乱且束手无策的救国会会长，没有正面回答张科长的提问。但接下来他却猛然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刘立民与张远，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李衡天顿时心头一沉——这两个不安分的魔头，值此危急时刻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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