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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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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统北平区部的司机马大福,自从惊慌失措犯下了今晚的第一个错误——抛下同志擅自驾车逃走——其后的错误便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先是错过了既定返程路线的路口,然后又在日本兵布岗严密的宣武门前慌不择路,误入抄手胡同,继而被迫弃车,选择了徒步逃逸。

抄手胡同呈t字形分布,马大福驾驶着雪佛兰轿车是从胡同的东口驶入的;丢下轿车徒步逃走的他,就近从胡同的南口飞跑了出去。那一刻,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军统司机,始终误以为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就有日本人的追兵,因此完全没有停下来冷静分析应变的意思。

当他跑出抄手胡同南口的时候,迎面出现的是北平内城城墙根下的国会街。谙熟城区街路的马大福,自然对这条道不陌生:向东三四百米处,便是开在内城墙上的宣武门,刚才正是为了避开它才一头撞进小胡同的,现在当然不能走回头路!

那就只有向西了——沿着鹅卵石子铺砌的国会街向西疾走(这时他已不敢撒腿狂奔),直到拐入南沟沿后才重新开始奔跑;他倒是很清楚,沿着南沟沿一直向北就可抵达石驸马大街,而石驸马大街则与他刚才驾车错过的绒线胡同相连了!搭载的特工被他丢了,借来的车子也被他丢了,现在唯有硬着头皮赶到预定好的交车地点:西交民巷的广德商行去报信,那里有军统北平区部的同志在等候。

已近不惑之年的司机马大福,平日里缺少运动,此刻却突然间要长距离徒步奔走,顿感体力不支。若非恐惧日本人正在身后追赶,早就瘫倒歇菜了。其实,从他的现出发地赶往西交民巷,大可不必走原来既定的绒线胡同,而是有近路可抄。怎奈马大福已是吓得心神俱碎,大脑近乎一片空白,只机械地记忆着走绒线胡同、奔西交民巷的信念。

就这样,他顺着凸凹不平的南沟沿,跌跌撞撞地一路向北,好不容易转到了石驸马大街;在这条宽敞平坦的大街上又疾行了几十米,马大福终于筋疲力竭,扶住路边的一株杨树,软塌塌地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揩抹着头颈的涔涔汗水。

这一坐,就足足耽搁了十五分钟之久。假如军统司机会预知、这十五分钟将给他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那他无论如何也要挣扎着爬起来继续亡命。

一条粗壮的德国牧羊犬,顺着马大福刚刚走过的路径,从南沟沿拐上了石驸马大街。

狗的主人坐在一辆脚踏车的后座上,手里攥着长长的绳子,绳子的终端便是那条黄毛黑背的德国牧羊犬。

如果就这么看上去,这辆搭载着两个普通服色之人的脚踏车以及他们手中驾驭的狼狗,并没有什么引人瞩目之处。但不为人知的是,这两人一狗其实正是令北平百姓谈虎色变的日本宪兵队便衣队员——不仅如此,在这辆脚踏车后方十几米远,另一辆二人共乘的脚踏车,搭载的同样是宪兵队的便衣。

瘫坐在路边杨树下的军统司机马大福,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条凌厉的黑影从他的侧后方向冲了过来——随着一声呼啸,北平宪兵队特高课的军犬迅猛扑到了目标的身上,马大福猝不及防,四脚朝天翻倒在地,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犹如从天而降的烈性畜生死死咬住了一条手臂。

已经人迹稀少的石驸马大街街头,顿时响起了惨叫声和吆喝声。很快,咬人的大狼狗被主人约束住了,但还未容惊怒交加、不明就里的马大福发作,对方竟然用生硬的汉语抢先发出喝令:

“干什么的?不要动!”

紧接着,几支黑洞洞的手枪枪口,便一齐指住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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